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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 替嫁·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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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上熱鬧樂聲不停,喜錢漫天地撒, 到處都是忙著撿喜錢的人。

田田聽說這是喜錢, 趕緊也去撿了一把, 沖進花轎中, 給祝汸看:“父皇, 你瞧!我撿了好多喜錢呀!阿兔說,撿了喜錢的人,就會永遠開心快樂哦!”她將她那一把放到祝汸手裏,“都給父皇!”

祝汸感動得,都說不出話來了。

這次短暫的分開,不僅是他為人處世更見成熟,就連田田也長大了許多,再不似從前那般純粹的小霸王, 甚至都知道同他說這些話了。

祝汸將她抱到懷中:“和父皇一起坐花轎,好玩兒吧?”

田田笑著點頭, 又湊到祝汸耳邊, 輕聲道:“父皇,大白就是和鈴姐姐他們元無宮的那位開曜神君吧!”

祝汸震驚地看她,他從未告訴過她,他不禁疑惑:“誰告訴你的呀?”

“哼, 沒人告訴我。”田田得意地揚起小腦袋, “只是我也長大了,很好猜的呀!而且,他的確就是我的另一個爹爹吧!”

“……”祝汸更為震驚。

“我和大白長得那麽像!”

祝汸感慨地摸摸她的頭:“我的寶貝兒不知不覺就已在慢慢長大了。”他看著田田漂亮的小臉, 忽然想到,幾千年後,他的寶貝也會同他一樣,和另外一個人成親,他驀地就很想哭。他覺得自己似乎的確有些想太多,可是外頭的喜樂那樣熱鬧,女兒又這麽貼心懂事,實在是很難不去想。

田田則是又道:“父皇,是不是天上還有更厲害的神仙,不許你們在一起,就把大白打下凡間啦!”

祝汸原本差點兒就要哭了,聽了這話,又笑出聲,親昵又嫌棄地嘟囔:“他不打人家下凡就算好事了!”

“那是為什麽要來歷劫呀?”

“父皇也不知道啊。”

田田又想想,也想不清楚,她抱住祝汸,喜笑顏開:“反正父皇一定會和大白爹爹永遠幸福快樂地在一起噠。”

祝汸點頭:“等父皇找到能讓他回到天上的法子,我們就能一起回家了!”

“好!”田田又悄摸摸地問,“還有哦,父皇,他們說的祖父們,也就是我的爺爺,什麽時候來看我們呀。他們會喜歡大白嘛?”

祝汸的笑容不免一僵。

他的父親們是很欣賞開曜神君的,但是,涉及他,這件事兒會變什麽樣子,他就不知道了,他不敢打包票。

他正要開口說話,花轎搖搖晃晃地,停了下來。

“落轎!!”

這是到了,田田拿來一旁的紅蓋頭,幫祝汸蓋上,在他耳邊說:“父皇終於要和大白成親啦!這一次,是真的父皇!”

不防是女兒幫他蓋了蓋頭,祝汸還不待說些什麽,田田又道:“父皇和大白,一定、一定會永遠幸福快樂的!”

“我先走啦!”田田立馬沒了影。

祝汸哭笑不得,再回想田田的那番話,畢竟是他頭一回這般正經地成親,雖說只是人間一世,欣慰、感動與傷感皆有之,有人伸手來掀開轎簾,更吵更鬧卻也更熱鬧的人聲、樂聲迎面而來,阿兔扶著他的手走下轎子。

心中萬般情緒,皆被喜悅與興奮代替。

人間嫁人,進屋前還要跨火盆,祝汸覺得很有趣,拉著阿兔的手跨了火盆,被一群人簇擁著從正門進了宣平侯府。

祝汸心潮澎湃,十分期待過會兒的拜堂,據說還有夫妻對拜!兩個人要面對面拜禮的!拜了堂就是洞房!

盡管他其實也不知道洞房要幹啥,他暫時還沒來得及看春宮圖。

但人生幾大喜事,洞房花燭夜就在其中!

他到現在都沒弄明白自己是怎麽生的蛋,這一回應該能明白了吧!

一路往正廳走,他七想八想,越想越亂,他甚至想到,他會不會再生個蛋出來?別說,當初生田田時,又生氣又傷心,還迷茫,此時他卻是無比慶幸,幸好有田田。

要是再生一條小龍出來,多有意思啊!

他還想要條小黑龍!或者像他父皇那樣的小金龍也可以,小銀龍也可以!

他越想越興奮,腳步邁得極快,身邊的人都差點跟不上。

不少丫鬟婆子高興笑道:“新娘子眼見是極滿意這門親事的!!!”

祝汸才不會覺得丟人,他自己高興就好。大步流星地,他很快便走到正廳門口,他激動的心情已近最高點,裏頭走出個婆子,勉強笑道:“還請新娘子稍等片刻!”

她這話一出,身後的敲打聲就全都停了,祝汸這才漸漸回神,他也終於發現了不對勁。

他擡頭看去,他的視線能穿過蓋頭,他發現,廳裏一點紅色也沒有,且冷清清的,哪裏是要拜堂的樣子!

不知道是出了什麽意外?

他捏了捏阿兔的手,阿兔想到前幾日聽到的那番對話,心道別是神君真的不願意成親,不願來拜堂吧……

祝汸卻是擔心其他的,傳音於阿兔:快去看看,他是不是又昏倒在床了!

阿兔也不敢拖延,飛了片葉子出去打聽,得知姜曜此時好好的。

不僅好好的,姜曜獨自正襟危坐在自己的書房裏,大門緊閉,他娘,姜夫人在外頭垂淚,已經說不出話來。

姜夫人無能為力,只能再敲一回門:“曜兒,新娘子都到了廳前,你就聽娘一句可好?只要你與她拜了堂,你若不喜歡,你不見她都成,只要你將她娶回來!”

房內一點動靜也沒有。

姜夫人哭著倒在丫鬟身上,丫鬟陪她落淚。

姜夫人原也不是這麽堅持,她從來只要兒子開心就好,剛開始議親時,她將這件事告訴姜曜,姜曜便一口否決,她當時也生了退堂鼓。無奈程家很快就把小娘子的生辰八字送了來,她本都想將庚帖直接退回去,是丫鬟勸道,好歹合一合。

她才親自去相國寺找濟安大師。

濟安大師只為皇室批命,姜家雖說深受皇帝喜愛,姜夫人卻是個老實人,平常從來都是規規矩矩,也是為了兒子,她向皇後求了恩典,才能請濟安大師批。

結果濟安大師只看一眼,便叫姜夫人回。

姜夫人嚇得臉色煞白,還以為是有什麽不對。

濟安大師這才睜眼道:“夫人,這個八字不是我等能批的。”

姜夫人反而更忐忑:“大師為何如此說?可否仔細與我說一說?”

“天機不可洩露。”

姜夫人急道:“不敢妄圖猜測天機,大師給我個準話就成,我兒這門婚事,是結的好,還是不結的好?”

大師看她:“我方才已說,請夫人回。”

“啊?”姜夫人更害怕。

“回去辦喜事吧。”

姜夫人如同得了菩薩的話一般,回來就立刻開始準備婚事。

她深信不疑,這位小娘子,是能救她兒子命的!就連濟安大師都這樣說!

可是姜曜卻不信,不僅不信,這幾日吃了劉禦醫新開的方子,身子好不容易好了些,能起身,也能成親了,他卻開始閉門不出。

到了這會兒,新娘子都娶回來了,就等著拜堂,他也不出來,這要姜夫人如何不急?

這可是能救他兒子命的啊!

前頭不時有人來請姜夫人給句話,新娘子站在正廳門口已經快一個時辰,天都黑了,客人們也在等著。再不給句話,這件事傳出去,旁人又要如何說他們侯爺。將沖喜的小娘子娶了回來,卻又不同人家拜堂,即便這是禦賜的婚,也要遭人罵。

他們侯府被罵也就算了,他們侯爺哪裏能再被人罵!

姜夫人想到那些人又要背地裏罵她的曜哥兒是短命鬼,心都要碎了,她伸手給身後的丫鬟,將那裝著二人生辰八字的匣子往門上貼,哭求:“曜兒,你看看,這是濟安大師批的,娘不曾騙你,你讀書多,比娘懂這些,你看了就知道,她真能救你的命!”

姜曜開始還應她幾句,這會兒再不說話了。

姜夫人傷心地將那小木匣子卡在門縫裏,扶著人去前頭,好歹先把眼前這關給過了。哪料走到一半,姜夫人便暈倒在丫鬟懷中。

這還如何拜堂?

大的暈了過去,小的不願出來,做主的人都沒了。

府裏下人也不敢獨自做決定,先將姜夫人送回房,又由家中大管事親自給各位客人賠不是,再帶人親自上威遠伯府的門去道歉。至於新娘子該如何是好,幾位管事商議過後,他們一同去見那位新娘子。

隔著屏風,幾位管事先是一同連說“對不住”,又道:“實在是我們夫人身子有恙,躺在床上無法操持婚事,不得不暫緩,還請小姐莫要怪罪。”

祝汸暗地裏朝天翻白眼,他等了一個多時辰,等得一肚子的火。阿兔再想粉飾太平,他也知道,一定是老家夥不願意娶“她”!

不願意娶陌生的小娘子,他能理解,他也挺開心的。

只是現在嫁進來的是他呀!就不能派個人過來看一眼,再決定麽。

他還就不信了,他和老家夥糾纏了好幾輩子,老家夥身上如今還有他的血,見到他,或許不會立即喜歡上他,但一定再也舍不得讓他走了!

他有一點點生老家夥的氣。

他不說話,那幾位管事背後都出汗了,幾人對視,互相推諉,最後是由大管事開口:“府裏也不安生,不,不如,小人們先送小姐到郊外別院住幾日?幾日後,我們夫人醒來,立即再去接小姐回來!”

呵。

老家夥就這麽討厭這個新娘子麽,不願意拜堂,連人都不許留在家裏。

祝汸非常生氣了,只想一腳踹翻身前的屏風。

不過他又想想,老家夥也很辛苦的,上輩子最後到底不是真正的自己陪伴他,說好了以後要一直陪著的。

這點氣,就吞了吧。

算了,去別院就去別院,老家夥後悔的日子在後頭呢!

祝汸“哼”了聲。

幾位管事的腰便又更低了,只覺這位屏風後的,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成未來侯夫人的小姐倒是很有威嚴。

祝汸看了阿兔一眼,阿兔便道:“也可以。”

管事們大松一口氣,阿兔又道:“我們之所以答應,只是因為擔憂姜夫人與侯爺的身子,並非代表,我們就能任人欺負,哪怕你們侯府也不成!”

這件事,本就是他們理虧,這位小姐又莫名地令他們生畏。

管事們趕緊點頭:“是是是!是我們府上不周到!還請小姐莫要怪罪!”

接著,李大管事親自作陪,套了馬車,送祝汸他們去郊外的別院。

大管事有心討好,坐在車轅上,同祝汸他們說話:“小姐,您要住的別院,是我們侯爺小時候,陛下親自賜的,別院裏一草一木都是我們侯爺親手置辦的,每年都要去住上一兩個月。我們侯爺極喜歡海棠,還特地找來一種四季開花的海棠,這可是我們京城的一景!旁人輕易看不到,小姐這幾日不防賞景。山上冬風寒,花倒是開得極好!”

祝汸這才又更高興了些,反正會後悔的是老家夥,又不是他。

大管事前腳送人走,後腳,府裏的人就全都知道了。

大家心裏都嘆氣,都覺著這門親事還是要作罷了。

姜夫人還在床上昏迷著,也終於有人敢去稟報他們侯爺。

來人彎腰在門前,只敢輕聲道:“侯爺,李管事親自將人送到別院去了,府裏的大紅綢子也全都撤了……您出來吃些東西吧。”想了想,雖說夫人屋裏的姐姐們不讓說,怕叫侯爺擔憂,到底是又道,“夫,夫人,她也暈過去了……”

他的話音剛落,屋內響起腳步聲,房門被推開,他趕緊行禮:“侯爺”。

卻又聽到一聲“啪嗒”,是那匣子掉在了地上,姜曜並未在意,只是往姜夫人的院子走去。他的小廝將地上的木匣子撿起來,也不知道裏頭裝了什麽,撓撓頭,將東西放到他們侯爺書桌上,回頭也跟著往夫人的院子跑了。

劉禦醫來後,把了脈,一個時辰後,姜夫人悠悠醒來。睜開眼,看到床邊坐著的姜曜,她的眼淚又“撲簌簌”往下掉,嗓子眼裏卻又很幹,說不出話。

姜曜看著心中不免嘆氣,可憐天下父母心。

他伸手,難得寬慰道:“您好好養身子,旁的不要擔憂。”

姜夫人哭得更厲害,她兒子,自小便冷冷清清的,誰也不愛親近,哪怕是她這個娘。她卻知道,她的曜兒是世上最好的孩子。她伸手給姜曜,姜曜的手頓了頓,還是拍了拍她的手背,又親眼看她喝了藥歇下,他才回自己的院子。

府裏沒了那些礙人眼的紅色綢子,他心中松快了不少。

天已經黑了,丫鬟在前頭提著羊角宮燈給他照路,誰也不敢說話。京裏人都知道,宣平侯雖是個體弱的,也很少現於人前,卻是極有威嚴的,就連當今陛下與他說話,偶爾都會小心翼翼。

家裏丫鬟更是從不敢打攪他,姜曜卻是忽然開口:“李管事的確將人送去別院?”

“是,侯爺!”丫鬟趕緊道。

姜曜便又皺眉,說:“你叫陳管事來見我。”

“是!”另一名丫鬟便趕緊叫人去了。

姜曜在自己書房見了陳管事,直接道:“你去追上李管事,不得將人送去別院。”

陳管事心中叫苦,這叫什麽事啊!

姜曜擡眼看他,陳管事渾身淌汗,連聲道:“是是是!侯爺,我這就去辦!”

“郊外莊子多的是,隨便挑個,只是離我別院遠些。”

“是!”陳管事應下,匆匆又帶著人出府,騎馬去追前頭的李管事。明明是極冷的冬天,他們卻是都滿頭大汗。

姜曜面色這才稍微好了些,他的別院,又豈是誰都能去的。

他坐回書桌後,卻看見桌上多出一個陌生的木匣子。

他本想直接叫人進來拿走扔了,卻又拿在手中,不知不覺便打開它,裏頭放了兩張紙。

他想到姜夫人的話,原來是庚帖。

他的面色再度凝起冰霜,伸手就要合起蓋子,眼睛一瞄,瞄到一個“冬月初二”。

他的手一頓,趕緊從中拿出那張紙,上頭清清楚楚地記著生辰八字。

他僵了片刻,忽又站起身子,邊往外走,邊叫人進來。

先前的丫鬟急急進來,行禮:“侯爺,有什麽事?”

“陳管事呢?出門了沒?”

“陳管事已經出府了!您放心!一定能追上李管事!他——”

姜曜卻是大步走過丫鬟身邊,丫鬟納悶地趕緊回頭看去,看到他們侯爺臉上的幾絲焦急!

他們侯爺臉上竟然會出現“焦急”這種東西!她於是也楞了片刻,等她回過神來,他們侯爺已經出了屋子,她追上去急問:“侯爺,您去哪兒啊!”

“即刻備馬,去別院。”

“啊,啊?”丫鬟傻站在原地,眼見他們侯爺越走越遠,她也被寒冷的風吹醒了,她慌忙跑回屋子,拿了侯爺的白狐裘,大步去追他們侯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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